文／劉凱西

每到逢年過節，家族聚會上年輕男女最怕被問到的兩個問題：單身者怕被問什麼時候要結婚，已婚者怕被問什麼時候要生小孩。

先不討論被逼婚這事，反正每逢佳節就會引發許多討論，解決方式不外乎下列幾個：裝傻、擺臭臉、嘻皮笑臉、勇敢一點的就乾脆回答「關你屁事」。被逼生子這問題，假使有人敢在長輩面前──尤其是女人──說出「我們現在還不想生」，肯定會氣炸一群殷殷期盼（卻可能搞不清楚你叫什麼名字）的長輩。

生孩子是義務嗎？

一對男女結了婚卻不生小孩，在某些人眼裡好像是種罪過。但你要問那些多事者：「為什麼結了婚一定要生小孩呢？」他們的理由肯定大同小異──「結了婚就應該要生小孩啊！」、「年輕不生，老了會後悔」，都是一些言不及義的理由。好像生孩子就是一種「應該」，然而究竟「為什麼應該」，他們卻都說不上來。物種需要靠交配繁衍才有辦法維持下去，然而世界人口爆炸，資源分配不均，還有一堆人忙著生出屬於自己的小孩，難道幾對男女決定不生孩子，就真的會影響人類存亡，揹上人類滅絕的罪過？

每天起床翻開報紙，國內各種不公不義，國際充滿血淚悲劇，我們活在這世界，當然也有許多美好的事，只是世界或許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這麼幸福。一個新生命降臨到這世界，要面對的種種不安，或許憂心忡忡的大人們反而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孩子。決定不生，可能是源自於對這個世界的絕望。那些讓人沮喪的一切，留給我們這些已經在世的人承擔就好，我們不能保證未來的世界會更好，所以乾脆就讓血脈停留在自己為止。就如同有人認為生孩子是義務，的確也有人抱著這種悲天憫人的心情，決定不生孩子，免得孩子未來得要面對比自己所遭受到更多的痛苦。

沒錢，誰敢生？

再說，懷孕生子簡單，最難的是要把孩子拉拔長大，還得讓他能夠與世界競爭。生養一個孩子需要多少錢？一百萬？兩百萬？我想應該更多。現在要養大一個孩子，不只是要讓他吃讓他住，受教育得花錢，正規教育之外的學習包括語文、才藝、還有不得不補的習，這一切一切，都是年年飆漲的費用；還不只這樣，孩子的世界，也是一個江湖，當他周遭的同儕都在高唱Let it go，你不能不讓他看《冰雪奇緣》，否則他就會跟不上時代，被同儕取笑排擠；還有，當他的朋友都在用智慧型手機看平版，你怎麼可以指責他想要一台iphone為的只是要跟朋友傳Line？想要他交不到朋友嗎？其他的人都打扮得俊俏漂亮，你還要他簡單樸素、吃得飽長得大最實在，外表輸人一大截，讓他在這個以貌取人的婚姻市場上就輸在起跑點，更別說要留學唸書、出國旅行增廣見聞……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金錢做靠山。但是夫妻如果不是家世顯赫、坐擁祖產，光靠著一般薪水，連追上物價高昇的速度都有困難了，哪還攢的出錢來養孩子？而且，當夫妻們為了生活忙著搶錢，要怎麼有時間去照顧孩子？保姆費也是一筆極大的支出。

這些費用，光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如果要一對收入平平的夫妻硬去生個孩子，到時候孩子帶不好，出了差錯，旁人會怎麼說？「養不起，就別生啊！」大概是許多人會說的風涼話第一名。只是，你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們原本也不想生啊！

不生被念，生了面對種種問題，帶不好會被指責，一對相愛的男女決定相守，居然得面對這種壓力。生孩子，難道不能讓他們自己決定嗎？

生了孩子，就沒自由了！

如果有人以「自由」為名而決定不生孩子，肯定會被眾人公幹，指責自私。

人只要有了孩子，生活就改變了。尤其是女人。大多數的人認為孩子生了就是媽媽帶，這事天經地義，基本上欠缺了男女平等的概念。人生在世，就算孩子是在計畫中，也是人生計畫的其中一項，除了孩子，大部分的人還是有很多事情想做，當然，女人也是。然而，為了養孩子、帶孩子，夫妻得要勤奮工作搶奶粉錢，生活除了工作跟孩子以外，幾乎什麼都沒了，還說什麼追求夢想呢？而大家摸著良心說，其實就算有了孩子，大部分的男人還是有機會追求夢想的，因為女人可以在家帶孩子，給男人一個安穩的家，讓他放心追求夢想。可是，那女人呢？看看你臉書上那些已經有了孩子的女性朋友，她們的動態上，除了孩子以外還有什麼？女人有了孩子之後，就是除了孩子，還是孩子，她們似乎被迫停止追求那些曾經想做的事，讓孩子的世界侵佔了她們的全部。或許那些母親感到相當幸福，但看在那些單身女性的眼裡，根本就有恫嚇效果！如果她們就是把事業夢想放在生孩子前頭，想到有了孩子，就得放棄其他一切，她們還敢生嗎？

生孩子不是義務，而是一種選擇。我們不能責怪那些為自由而選擇不生子的夫妻，畢竟每個人的人生目標都不相同，別因為生兒育女是婚後主流，就認為全世界都該跟上潮流。當其他夫妻願意做此選擇、並且承擔面對，那他們其實就跟那些生了孩子就放棄一切好好養小孩的夫妻一樣偉大。

晚婚會晚生，於是不敢生

而且，現代人結婚的年紀越來越晚，年過三十才結婚的大有人在。三十好幾訂終身，要是生了孩子，等孩子成年，他們人都快六十了，根本就是上一代含飴弄孫的年紀。可是，玩孫子跟帶孩子不一樣，就算孩子到了十八歲，父母親還是得擔心他們，甚至得要養他們，這對父母的精神跟肉體上都是極大的壓力。「孩子還在長，我們卻已經老了！」或許是許多晚婚者的感慨，怕自己無力陪伴孩子好好長大，乾脆放棄生子計畫，也是現代夫妻選擇不生的現實考量。

有了孩子，或許是甜蜜的，但也有可能是驚恐的。少子化的現象其實反應著一個社會經濟與結構層面上的問題，這問題得要由專家來解構分析，找出方法解決。但站在當事者的角度看，生不生孩子，都是他們的選擇，尊重他人的選擇，別老把自己的思想觀念硬套在那些與自己選擇不同的人身上。不必寄予無謂又多餘的關懷，更不要去指責與你選擇不同的人。如果是界人口變少真的是壓力，那也不應該由不生孩子的人來扛，因為問題不在他們身上，他們也只是被迫面對並承擔問題的結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