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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瘋娘》轉
作者: 中古好男人 廚師 日期: 2010.06.21  天氣:  心情:
編者:
一篇非常感人的文章~~瘋娘
親情至高母愛崇極無上,你還在生母親的氣嗎?
看了此文你的氣全消了,而且深受此文感動著。




X年前,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蓬頭垢面,
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
因此,村裏的媳婦們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
有的媳婦還上前踹幾腳,叫她“滾遠些”。
可她就是不走,依然傻笑著在村裏轉悠。

那時,我父親已有35歲。
他曾在石料場子幹活被機器絞斷了左手,
又因家窮,一直沒娶媳婦。
奶奶見那女子還有幾份姿色,就動了心思,
決定收下她給我父親做媳婦,等她給我家“續上香火”後,
再把她攆走。父親雖老大不情願,
但看著家裏這番光景,咬咬牙還是答應了。
結果,父親一分未花,就當了新郎。
娘生下我的時候,奶奶抱著我,
癟著沒剩幾顆牙的嘴,欣喜地說:
“這瘋婆娘,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
只是我一生下來,奶奶就把我抱走了,而且從不讓娘靠近。
娘一直想抱抱我,多次在奶奶面前吃力地喊:
“給,給我……”
奶奶沒理她。
我那麼小,像個肉嘟嘟,
萬一娘失手把我掉在地上怎麼辦?
畢竟,娘是個瘋子。
每當娘有抱我的請求時,奶奶總瞪起眼睛訓她:
“你別想抱孩子,我不會給你的。
要是我發現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
即使不打死,我也要把你攆走。”
奶奶說這話時,沒有半點兒含糊的意思。
娘聽懂了,滿臉的惶恐,每次只是遠遠地看著我。
儘管娘的奶脹得厲害,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
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餵大的。
奶奶說娘的奶水裏有“神經病”,
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
那時,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潭裏掙扎。
特別是添了娘和我後,家裏常常揭不開鍋。
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閒飯”,
時不時還惹是生非。

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鍋飯,親手給娘添了一大碗,
說:“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婆婆對不起你。
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點兒的人家過日子,
以後也不準來了,啊?”

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口裏,
聽了奶奶下的“逐客令”顯得非常吃驚,
一團飯就在嘴裏凝滯了。
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口齒不清地哀叫:
“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
拿出威嚴的家長作風厲聲吼到:“你這個瘋婆娘,
i什麼i,i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
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我收留了你兩年了,
你還要怎麼樣?吃完飯就走,聽到沒有?”

說完奶奶從門後拿出一柄鋤,
像余太君的龍頭杖似的往地上重重一磕,
“咚”地發出一聲響。

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著婆婆,
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
在逼視下,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動,
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隻空碗,
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

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示,
每餐只吃半碗飯,只求別趕她走。
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幾把,奶奶也是女人,
她的強硬態度也是裝出來的。
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
然後重新板起了臉說:“快吃快吃,
吃了快走。在我家你會餓死的。”

娘似乎絕望了,連那半碗飯也沒吃,
朗朗蹌蹌地出了門,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
奶奶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
天底下富裕人家多著呢!”
娘反而走攏來,一雙手伸向婆婆懷裏,原來,娘想抱抱我。
奶奶憂鬱了一下,還是將襁褓中的我遞給了娘。
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裏,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滿面。
奶奶卻如臨大敵,兩手在我身下接著,
生怕娘的瘋勁一上來,將我像扔垃圾一樣丟掉。
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鐘,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了過去,
然後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當我懵懵懂懂地曉事時,我才發現,
除了我,別的小夥伴都有娘。
我找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說,你娘死了。
可小夥伴卻告訴我:“你娘是瘋子,被你奶奶趕走了。”
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還我娘,還罵她是“狼外婆”,
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
那時我還沒有“瘋”的概念,只知道非常想念她,
她長什麼樣?還活著嗎?
沒想到,在我六歲那年,離家5年的娘居然回來了。

那天,幾個小夥伴飛也似地跑來報信:
“小樹,快去看,你娘回來了,你的瘋娘回來了。
”我喜得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父親奶奶隨著我也追了出來。
這是我有記憶後第一次看到娘。
她還是破衣爛衫,頭髮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
天知道是在那個草堆裏過的夜。
娘不敢進家門,卻面對著我家,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縣W,
手裏還拿著個臟兮兮的氣球。
當我和一群小夥伴站在她面前時,
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
娘終於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裂著嘴叫我
:“小樹……球……球”她站起來,
不停地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裏塞。
我卻一個勁兒地往後退。我大失所望,
沒想到...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
一個小夥伴在一旁起鬨說:
“小樹,你現在知道瘋子是什麼樣了吧?就是你娘這樣的。
”我氣憤地對小夥伴說:“她是你娘!
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
我扭頭就跑了。這個瘋娘我不要了。
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進了門。

當年,奶奶攆走娘後,她的良心受到了拷問,
隨著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
所以主動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樂意,因為娘丟了我的面子。
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
更沒有喊她一聲 “娘”,
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
家裏不能白養著娘,奶奶決定訓練娘做些雜活。
下地勞動時,奶奶就帶著娘出去“觀摩”,說不聽話就要挨打。
過了些日子,奶奶以為娘已被自己訓練得差不多了,
就叫娘單獨出去割豬草。
沒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
奶奶一看,又急又慌,娘割的是人家田里正生漿拔穗的稻穀。
奶奶氣急敗壞地罵她:“瘋婆娘穀草不分……”
奶奶正想著如何善後時,稻田的主人找來了,
竟說是奶奶故意教唆的。
奶奶火冒三丈,當著人家的面拿出根棒一下敲在娘的後腰上,
說:“打死你這個瘋婆娘,你給老娘滾遠些……”
娘雖瘋,疼還是知道的,她一跳一跳地躲著棒槌,
口裏不停地發出 “別、別……”的哀號。
最後,人家看不過眼,主動說“算了,我們不追究了。
以後把她看嚴點就是……”這場風波平息後,
娘歪在地上抽泣著。我鄙夷地對她說:
“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個豬。”





話音剛落,我的後腦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
奶奶瞪著眼罵我:
“小兔崽子,你怎麼說話的?再這麼著,她也是你娘啊!”

我不屑地嘴一撇:“我沒有這樣的傻瘋娘!”
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別打我。

奶奶舉在半空中的手頹然垂下,嘴裏喃喃地說道:
“這個瘋婆娘,心裏也知道疼愛自己的孩子啊!”

我上學不久,父親被鄰村一位養魚專業戶請去守魚池,每月能賺50元。
娘仍然在奶奶的帶領下出門幹活,
主要是打豬草,她沒再惹什麼大的亂子。

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餓一個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奶奶讓娘給我送雨傘。
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幾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
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口裏還叫:
“樹……傘……”一些同學嘻嘻地笑,
我如坐針氈,對娘恨得牙癢癢,恨她不識相,
恨她給我丟人,更恨帶頭起鬨的範嘉喜。
當他還在誇張地模倣時,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
猛地向他砸過去,卻被範嘉喜躲過了,
他衝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我倆撕打起來。
我個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他輕易壓在地上。
這時,只聽教室外傳來“嗷”的一聲長嘯,
娘像個大俠似地飛跑進來,一把抓起範嘉喜,
拖到了屋外。都說瘋子力氣大,真是不假。
娘雙手將欺負我的範嘉喜舉向半空,他嚇得哭爹喊娘,
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踢蹬。
娘毫不理會,居然將他丟到了學校門口的水塘裏,
然後一臉漠然地走開了。

娘為我闖了大禍,她卻像沒事似的。
在我面前,娘又恢復了一副怯怯的神態,討好地看著我。
我明白這就是母愛,即使神志不清,母愛也是清醒的,
因為她的兒子遭到了別人的欺負。
當時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聲:
“娘!”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
娘渾身一震,久久地看著我,然後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
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
那天,我們母子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
我把這事跟奶奶說了,奶奶嚇得跌倒在椅子上,
連忙請人去把爸爸叫了回來。
爸爸剛進屋,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我家,
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碗瓢盆砸了個稀巴爛,
家裏像發生了九級地震。

這都是範嘉喜家請來的人,範父惡狠狠地指著爸爸的鼻子說:
“我兒子嚇出了神經病,現在衛生院躺著。
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藥費,我他媽一把火燒了你家的房子。”

1000塊錢啊!
看著殺氣騰騰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燒紅了,
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著娘,一隻手飛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
劈頭蓋臉地向娘打去。
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隻跑進死衚同的獵物,
無助地跳著、躲著,
她發出的淒厲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出的那種清脆的聲響,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最後還是派出所所長趕來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
派出所的調解結果是,雙方互有損失,兩不虧欠。
誰在鬧就抓誰!

一幫人走後,爸看看滿屋狼籍的鍋碗碎片,
又看看傷痕纍纍的娘,他突然將娘摟在懷裏痛哭起來,

說:“瘋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
這事下不了地,咱們沒錢賠人家啊。
這都是家窮惹的禍!”

爸又看著我說:
“樹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大學。
要不,咱們就這樣被人欺負一輩子啊!”
我懂事地點點頭。

2000年夏,我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高中。
積勞成疾的奶奶不幸去世,家裏的日子更難了。
恩施洲的民政局將我家列為特困家庭,每月補助40元錢,
我所在的高中也適當減免了我的學雜費,我這才得以繼續讀下去。

由於是住讀,學習又抓得緊,我很少回家。
父親依舊在為50元打工,為我送菜的擔子就責無旁貸地落在娘身上。
每次總是隔壁的嬸嬸幫忙為我抄好鹹菜,然後交給娘送來。
20公里的羊腸山路虧娘牢牢地記了下來,風雨無阻。
也真是奇跡,凡是為兒子做的事,娘一點兒也不瘋。
除了母愛,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在醫學上應該怎麼破譯。

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個星期天,
娘來了,不但為我送來了菜,還帶來了十幾個野鮮桃。
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笑著問她:“挺甜的,哪來的?”

娘說:“我……我摘的……”

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揚她:“娘,您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娘嘿嘿地笑了。
娘臨走前,我照列叮囑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應著。
送走娘,我又扎進了高考前最後的復習中。
第二天,我正在上課,嬸嬸匆匆地趕來學校,讓老師將我喊出教室。
嬸嬸問我娘送菜來沒有,我說送了,她昨天就回去了。
嬸嬸說:“沒有,她到現在還沒回家。

”我心一緊,娘該不會走錯道吧?
可這條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會錯啊。
嬸嬸問:“你娘沒說什麼?”
我說沒有,她給我帶了十幾個野鮮桃哩。
嬸嬸兩手一拍:“壞了壞了,可能就壞在這野鮮桃上。”
嬸嬸問我請了假,我們沿著山路往回找,
回家的路上確有幾棵野桃樹,桃樹上稀稀拉拉地挂著幾個桃子,
因為長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來。
我們同時發現一棵桃樹有枝丫折斷的痕跡,
樹下是百丈深淵。嬸嬸看了看我說,
“我們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

我說,“嬸嬸你別嚇我……”
嬸嬸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山谷裏走……
娘靜靜地躺在谷底,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
她手裏還緊緊攥著一個,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
我悲痛得五臟俱裂,緊緊地抱住娘,說:
“娘啊,我的苦命娘啊,兒悔不該說這桃子甜啊,
是兒子要了你的命……娘啊,您活著沒享一天福啊……”
我將頭貼在娘冰涼的臉上,哭得漫山遍野的石頭都陪著我落淚……

2003年8月7日,在娘下葬後的第100天,
湖北大學燙金的錄取通知書穿過娘所走過的路,
穿過那幾株野桃樹,穿過村前的稻場,
徑直“飛”進了我的家門。
我把這份遲到的書信插在娘冷寂的墳頭:
“娘,兒出息了,您聽到了嗎?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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